一名士兵守卫在遇难者遗体旁边,现场遗落了一只作战靴 赵子权摄
当地时间1月18日上午8:51分,位于马里共和国加奥市一处军营遭受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,造成惨重人员伤亡。爆炸发生时,我正处在距离爆炸地点只有约400米,现在回想起那一幕,仍然心有余悸。
回想2016年5?31恐袭(编辑注:也就是申亮亮烈士牺牲那一次)时,爆炸地点距离超营约3公里,超营内有明显震感和爆炸声。2016年11?29恐袭时,爆炸地点距离超营约1公里,地面震颤,耳边轰鸣。
而这一次,比以往的感觉都要更加强烈,地动山摇,爆炸声贯穿耳膜,大脑里瞬间只有惊恐和恍惚,爆炸肯定近在咫尺!当时就在想:难倒是营区里爆炸了?不管怎么说,这次的爆炸肯定就在身边。
遍地尸体,惨不忍睹赵子权摄
镇定一两秒后,我拔腿冲出房间。超营里袭击警报四处响起。一团烟雾正在不远的地方腾空而起,上半部分黑色,下半部分黄色,那种浓度和状态的烟雾我从未亲眼见过。
战友们就地隐蔽,等待指令。此前安全通报称,这一天全天有实爆演习。但是,根据经验,实爆演习的震感远不会如此强烈,也从未造成过这种状态的烟雾。
9:06分,也就是爆炸发生大约15分钟,消息传来,是紧邻超营的MOC营区遭汽车炸弹袭击。
MOC营的含义是协作行动营,由马里多方武装派别组成,人员成分十分复杂。按照规定,此类情况不在联合国维和行动医疗保障范围内,出于人道主义考虑,可以前去救援,但必须得到联马团司令部命令,并配属武装护卫。
对讲机里响起一串指令:
“空运后送组立刻做前接伤员准备!”
“所有医护人员到医疗区做接收伤员准备!伤员数量可能较大,伤员数量可能较大!”
10分钟后,救援准备工作完毕,并向战区值班室申请前出救援。
我跟随车队前去爆炸现场进行紧急救援。在受袭营区门口外,刚一下车,一股浓重的血腥和炙烤的混合味道扑鼻而来,地面上散落着黑红色块状物,经过确认,是尸块。偶尔又可见烧焦的断脚、断手,不清楚是直接炸出了营区围墙,还是搬运尸体时掉落的。空中飞行着数架直升机,轰鸣声时远时近。
武装直升机升空警戒赵子权摄
进入受袭营区内,许多尸体在横七竖八地放着。门口一侧的岗亭沙袋已经受损,另一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则受损严重,围墙墙面上有血红色印记,下边躺着被炸飞的半截尸体,有的用毯子盖着,有的还在裸露着,各种烧焦的块状物则随处可见。
在距离营门约30米处,有一处炸坑,直径约10米,深约1米,坑中间,本来红黄色的沙土已被烧成近乎白色。炸坑外围可见一些琐碎的金属部件。一些人员各处走动,寻找和整理被炸飞的肢体。营区后墙附近驻扎着10余顶绿色帐篷,距离炸点最近的帐篷已经被掀翻,里面各种生活用品杂乱无章、损毁严重、布满沙土。
不断传来的消息更新着死亡数字,40多,60多,70多……
散落在地面的生活用品赵子权摄
被摧毁的建筑和血迹、残肢赵子权摄
后来,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亲历者,讲述了爆炸发生时的场景:
“那个时候,一群士兵正在距离营门30米的地方聚集(据其他消息称,此时聚集的士兵准备集合外出巡逻),我站在距离人群30米的地方,看到一辆土黄色皮卡正进入营门,驶向了人群右侧,然后突然左转径直向人群冲去。我感觉不对劲,立刻掉头跑,然后就爆炸了。
巨大的冲击波把我冲到了10米远的地方。重重摔下后,我还清醒,眼前是一片灰土,呛得我不停地咳嗽,身上的衣服都烂了。我担心会有人继续持枪射击,马上又趴下。
我现在还头晕,两侧大腿痛,右后腰也痛。我身边一名战友,同样是被冲击波打过来的,撞到了前面的铁块上,右后背被刮下了一大块肉,现在还在昏迷中。”
他在诉说时,脸上一副惊恐的眼神和痛苦的表情尚未褪去。他的胳膊、腿上等裸露的部位,有好多个大大小小的绷带和伤口。
这就是马里,这就是维和战场,这就是恐怖袭击,这就是死亡现场。
爆炸现场形成的大坑赵子权摄
现场散落的各种残肢、遗物赵子权摄
图片左边的帐篷离爆炸点最近,已经被全部掀翻,右侧的帐篷摧毁程度轻一点。赵子权摄
散落在地面的残肢赵子权摄












